La vie en rose

你走进我的生命,好像夏日来临一样,悄无声息,带着如同清晨能见到的那种,透亮的光芒。

《种花种》治愈|美好|收获幸福|原创


晦涩的天空,厚重的云层,密不透风的建筑群……他坐在阁楼里,和晦暗的四周将近融为一体。陈旧的书桌上是一本书页泛黄的书,显然书的主人早已没有心思继续把它读下去。

灰尘在木质地板上堆积了厚厚一层,他透过斑驳的窗玻璃去看屋外的景色,大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,风肆无忌惮地乱,叶也随意散漫地舞。大抵是一场暴雨将要来临。天色越来越暗,他也没有开灯的意思。

楼上学跳舞的年轻人将地板蹬得吱吱作响,楼下的夫妇又在为孩子的事情吵架,邻居的寡妇又在弹那首百年不变的钢琴曲,这些声音无法让他平静下来,就像催化剂一般,加速生成了他脑海里悲哀的思绪。

小说里自杀的诗人,长久不息的火车汽笛声,绝望的陷落,剧痛的混乱,书里勾画的乱象此刻似乎几近把他撕裂。屋外雷鸣作响,淅淅沥沥的雨落下,阁楼里的声音愈演愈烈,他的内心却如同一片死水。因为他正疑心自己是否注定无法收获这世间的爱与幸福。

他放任自己于无穷的黑暗里被吞噬,落入自己编织的一张忧郁的大网。良久,雨声渐息,夜幕降临,灯火星星落落地亮起来。他试图从屋里的黑暗踏入另外一种黑暗,雨后的街道人影伶仃,他身着并不整齐的衣服,乐得无人对他评头论足。也不太记得自己是否进过食,反正不管怎样,身体总是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。偶尔目光与形色匆忙的路人相撞,便迅速躲开,埋头盯着堆灰的球鞋。

他刻意驱使自己向更凄清的地方走去,也不太在意自己是否会迷路。毕竟于他而言,也并无太多可做的事,迷路了就找路,找得到就走,找不到就随意朝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。他在这个世界上,并没有什么牵挂,故而也不会有什么渴望。

走着走着便来到一片树林里。此处已经没有城市灯火的光临,只有树叶反射的模糊的月光。脚踩树叶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树林里格外突兀,他微乎其微的呼吸此刻也被放大,一声一响无不昭示着这座树林客人的到来。

越向着树林深处走,愈发清晰地听到深处传来的琴声。琴声若隐若现地牵引着他,放在常人眼里立起寒毛的事于他只是平添枯燥生活的乐趣,让他觉得非做不可的事极少,而跟随琴声是他必然要做的。

于是必然地来到了这片空地之上,四周的树将此地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,铺着落叶的草地上堆砌着几块苔石。然而最先映入眼帘的,是坐在草地中心弹琴的少年。他楞在一边,少年也并未抬眼看他一眼。琴声还在继续,他看清楚了,那是一架褐色的钢琴,显然不是一架年轻的钢琴。他笃定那架钢琴上原本是堆着灰的,只不过刚才的一场大雨,将污渍冲刷下去,污水顺着琴身向下流。而银色的月光就顺着这一块没有遮拦的天空汩汩流淌,倾泄而下,落在少年弹钢琴的身影上,凉风穿过叶片,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,轻轻吹动少年鬓间的碎发。少年注视黑白琴键的眼波温柔,在少年修长纤细的跳动的手指流转,琴声时缓时烈。在这琴声里,他的心第一次狂跳。他想到雨幕里疯狂舞蹈的男人,深蓝色夜幕之下悄然的离别,最后是阳光乍现的一刹那的刺眼。随着琴声减弱,少年缓缓抬起头注视着他,少年目光清澈,胜似今夜的月光。

“你是谁?”

“找东西的人罢了。”

“你在找什么。”

“找路。”

“什么路。”

“回去的路。”

他顺着少年的问题答下去,对视一眼后又回避着少年透亮的目光。感受到少年明目张胆的炽热的注视,不适还是战胜好奇,他转过身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。

“等等!”少年喊住了正欲迈出脚步的他,“我有个东西送给你。”回头正见少年弯腰从钢琴后面拿出一袋东西,袋子的样貌并不好看,但是一定结实。

“这是什么?”他心底疑惑,愈发觉得此人莫名其妙,怎就知道他会收下这袋未知物体。

“种子。”少年露出明媚的笑意,“你拿去种吧,城南的土地最肥沃。”

“你是谁。”他眼神的烦躁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,皱紧的眉头明显在诉说着“凭什么听你的”这六个字。

少年的柔和却并没有被他的戾气打破,他蓦然向那双瞳孔望去,倏地发现那瞳孔深处与自己极为相似,是失败者的无奈,自己败给了生活,而少年又败给了什么呢?

“我能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久了,我想让这个世界上,至少留下有关我的一些痕迹。哪怕当做我演奏的报酬,你能否帮我把这些花的种子,种在城南的花圃里呢?”少年的眼神恳切,但又不很深,徒留惋惜。

沉默良久,他接过那袋花种,顺着少年指引的方向,向南方走去,留少年在背后注视他离开的身影,眼中明灭交错。

看起来小小的一袋花种,似乎有无穷无尽颗种子。

他在城南找了一间住所,有时自己也觉得荒唐,但是他仍然觉得,这事非做不可。他觉得,牵动着他的不是自己的内心,更多的时候,是命运的齿轮。

锄头挥起又落下,将黑色的土壤翻腾出来,任何生机都将在其中孕育。泥土的气息,微冷的天光,广袤的土地上只有他一人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他也不明白,为什么小小的一袋种子,种了好久也没有种完。

这里没有高大的建筑,荒僻得可怜,但荒僻自有荒僻的好处。清晨,他就开始锄地,他已经强壮很多了,淡淡的晨光落在他冒着薄汗的额间,在田间映照着他的身影。夕阳,他便爬到田埂上看日落。城南是临海的,向远处眺望,就能望见一片海,没有船经过的海,让他疑心这其实只是一片湖。是海也好,是湖也罢,总之,水上的湿气同黄昏的光景一起向他扑卷而来,飞鸟在满天霓裳里穿梭,西柚色的落日将他身上的汗水照得闪闪发光。白日拉下帷幕的时分,天空是日月交织的战场,墨蓝色的流云蚕食黄昏最后的霞光,落日的光晕将天际线晕染得模糊不清。头顶的天空正在凝聚夜色,星星此刻落在他的头顶。

终于种完了最后一颗种子,他踏上了回家的归途。

又过了一个春夏秋冬。

听说城南的花开了,一向忌惮美的他,这天却想前去看看。

五月的花,会是怎样地好看。他所领悟过的美丽太稀少,以至于心下一片茫然,只凭借大脑驱动自己前进,内心并无期待与激动。

初春的寒气刚刚散去不久,空气中还残留着潮湿的气息。阳光尚且是崭新的,而在那其中漂浮的,是陈旧的灰尘。他心中陡然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,使他的心砰砰直跳。

立在城南的花圃前,那些花,从黑色的潮湿的不洁净的泥土里生长出来,新鲜的花瓣上沾着的露珠和绽放时喷薄的美好气息,犹如刚刚经历了一场与命运极其挣扎的博弈。

届时阳光落满花枝,也悄悄攀上他的脸颊。春风捎来一阵情人般轻柔的呓语,穿过枝条摇曳的棕榈树,穿过浓密的花丛,最终来到他身边,带给他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到的温暖。人生的意义是什么,无非是流汗与爱罢了。他如是想到。

然而那个夜晚少年清澈稚气的样貌,却如何都回忆不起来。倘若命运真的想让他记住,他就会惊奇地发现,那架褐色的钢琴就是自己屋里弃置已久而落满灰尘的钢琴,他住的城市里都是现代的建筑群从来就没有什么幽深的树林,而那日的少年正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,穿着很久很久以前,在他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时的那件棒球衫。

少年眼中的惋惜并非感伤自己身患某种绝症即将死去,而是对未来的自己如此消沉与堕落感到失望。

少年穿过时空的轨道,只是想来告诉他,去劳动吧,去流汗吧,这样爱与幸福自然会到来的。

与其终日昏暗无光,不如种下花种,期待一场花开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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